文 | 徐迅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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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5月15日,新加坡迎来历史性时刻:总理李显龙正式卸任。
15日晚,黄循财在新加坡总统府宣誓就任新加坡第四任总理。(中国新闻社5月15日报道)
参考消息微信公众号15日晚间援引美联社报道说,“这场精心谋划的政治交接,旨在确保新加坡这个亚洲金融中心的连续性和稳定性。”
报道称,51岁的经济学家黄循财接替在掌舵20年后卸任的李显龙;公务员出身的黄循财,因协调新加坡成功抗击新冠疫情而崭露头角,他在2022年被执政的人民行动党选中,并迅速提升为副总理。在新内阁中,黄循财将继续兼任财政部长。
环球网5月15日报道说,这意味着从15日开始,新加坡将结束“李显龙时代”,迎来“4G(第四代领导团队)时代”。
黄循财(左一)宣誓就任新加坡总理。
5月13日那天,现年72岁的李显龙向总统尚达曼提交辞呈。尚达曼肯定李显龙把新加坡“塑造成一个有活力且更多元的经济体”,“为新加坡赢得了独特的国际地位”。他还称,李显龙在任内带领新加坡渡过了重重难关,包括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及新冠疫情等,“是你给了我们的人民信心,团结地渡过每个难关”。
其实较早之前就传出了李显龙“交棒”的消息。而一个月前的4月15日,新加坡总理公署正式公布了这一讯息。交接井然有序。李显龙卸任后,继续留在内阁担任国务资政,同一天宣誓就职。
世界不仅注目,而且行注目礼。
5月15日晚,李显龙(右一)正式宣誓就任新加坡国务资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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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加坡共和国,是一个“蕞尔小国”,国土面积仅为735平方公里多一点,相比中国香港特区的陆地面积小了约三分之一。新加坡总人口约592万,比香港的750万也少很多;其中华人占75%左右。
当然,新加坡的地理位置很重要,它位于马来半岛南端、马六甲海峡出入口。而比地理位置更突出更重要的是,这个小小的城市国家,有着不一般的、令人尊敬的国际地位,被誉为“亚洲四小龙”之一。
都知道最初一穷二白的新加坡,是被马来西亚给抛弃的。1965年8月9日,在李光耀的带领下,这个“多元文化、多种族和缺乏资源的小岛”脱离了马来西亚,成立了新加坡共和国;李光耀成为了“新加坡国父”。同年9月新加坡成为联合国成员国,10月加入了英联邦。年轻的新加坡和生于1966年的我相比,只大了一岁,明年2025年,才到建国60周年。
李光耀(1923年9月16日-2015年3月23日)是新加坡华人,祖籍广东省梅州市大埔县高陂镇党溪乡,是汉族客家人。因为开放和流动,客家人中出了诸多的英才。李光耀是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创始人之一,是传奇领导人。
作为开国总理,李光耀因为极强的领导能力和治国才能而备受尊敬。他对新加坡在世界上所处地位的判断,他对变化着的世界的判断等等都充满了睿智。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评价李光耀说:“我观察这个人几十年,他的预言从来就没有错过。”
李光耀的著作《李光耀回忆录:我一生的挑战》《李光耀观天下》等都极畅销,从中可见其精英治国、贤能制度、实用主义、亚洲价值等鲜明的理念。
《李光耀观天下》,李光耀著,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12月第1版
1952年2月10日,李光耀长子李显龙出生,那是龙年正月十五日,是农历最吉祥的一个出生日期,李光耀因此决定给他取名为“显龙”。
李显龙的学业像当年的父母亲一样优秀,他选择了数学专业而非法律,并进入英国剑桥大学中著名的三一学院就读。
李光耀和夫人柯玉芝、长子李显龙。
李显龙母亲是柯玉芝,在新加坡是一位颇有名望的律师,祖籍是中国福建省同安县;1955年生下了女儿李玮玲,1957年生下了儿子李显扬。李玮玲是医学家,曾任新加坡国立脑神经医学院院长;李显扬是企业家,曾任新加坡电信首席执行官。
1965年5月,李光耀一家在欧思礼路住家的阳台上。从左至右:夫人柯玉芝在看报纸,李光耀和小儿子李显扬、大儿子李显龙在下中国象棋,女儿李玮玲在逗玩着家里的拉布拉多犬。
作为新加坡的开国元勋,李光耀并没有对自己实行终身制,1990年卸任新加坡总理,改任国务资政。吴作栋接替李光耀,成为新加坡第二位总理。吴作栋生于1941年,祖籍在福建永春县湖洋镇。14年后的2004年8月12日,吴作栋辞去总理职位,转任国务资政;李显龙成为新加坡第三任总理。
作为李光耀之子,李显龙身份是特殊的,可谓“半是花环,半是紧箍咒”。 李显龙于20世纪80年代步入政坛,曾担任新加坡国防部第二部长、贸易与工业部长、副总理兼财政部长等职。主政新加坡后,李显龙更加支持经济自由化、保障社会稳定、进行教育改革、开展国际外交合作,等等。
新加坡成为了更繁荣、更发达、更平等的国家。媒体评价,“新加坡已发展成一个成熟的经济体、繁荣城市、文明之都,基础设施齐全、经济稳健发展、社会和谐稳定、政府保持清廉、公共服务高效、法律法制健全、出行交通便捷、金融中心地位提升、高等教育跻身全球前列、文化艺术发展显著……”
新加坡是全球金融中心之一、人才中心之一和贸易枢纽之一,国际地位也更加稳固。2023年,在一个全球权威智库的报告中,新加坡第一次成为世界排名第一的“自由度最高的经济体”。
20年来,新加坡国内生产总值(GDP)增长超过4.3倍,人均GDP从2.76万美元增加到8.47万美元,翻了3倍之多,进入全球10大富裕国家之列,亚洲第一。
龙行龘龘,李显龙让“亚洲四小龙”之一的新加坡腾飞得更好,这让另外三条“小龙”韩国、中国台湾地区、中国香港地区,以及“亚洲大龙”日本都羡慕不已。
在汉语出版界,有关李显龙的书不多,《李显龙新政》(郭翙著,光明日报出版社2014年11月第1版)是难得的一本。书中讲到,李显龙主政期间面临各种严峻挑战,推出了政治、经济、社会等方面的一系列革新举措,令人耳目一新,探索出一条不同于以往的发展之路,可谓新政:
一是注入温情的精英治国新政,它重在构建一个公平公正的社会;二是协调阴阳的动态平衡行政,以务实为标准;三是审慎开放的渐进民主新政——受民主化浪潮影响,新加坡民众的多元政治呼声越来越强烈,李显龙政府透过谨慎有效的架构,逐渐开放,实现稳步良好治理的审慎开放的渐进民主新政。
作者认为,李显龙意识到,在新常态下经济方面的成就不再是衡量治理是否成功的主要标准。人们相互尊重、人人具有尊严、民众具备大局意识和责任感、为大家舍小家的包容妥协,要成为新加坡进一步发展的重要社会价值。也正是问题和挑战的存在,倒逼李显龙政府推行改革,重新反思如何应对“新常态”下的新加坡,从而成就了“李显龙新政”……
《李显龙新政》一书封面。
新加坡是一个年轻的移民国家。新加坡的历任领导人,是真正的“华人之光”。作为华人,李显龙对中国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,在过去20年任内,他先后访问中国多达14次。
笑容可掬的李显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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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显龙理智与感性兼具,是一位十分亲民的国家领导人。
他发表的演讲常常留给人深刻的印象。他的汉语普通话比较标准,讲话总是不卑不亢,很亲切,很生动,很真诚,很谦虚,很接地气,很贴人心。
有一次李显龙发表演讲,分别用3首歌来形容新加坡的老板和政府,引得听众掌声和笑声一次次爆棚。
3首形容老板的歌:“第一首《往事只能回味》,第二首《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》,可是老板的第三首歌最难唱——《都是月亮惹的祸》。”3首形容政府的歌:“第一首《你知道我在等你吗》,第二首《我在你左右》,第三首《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》。”
他引用新加坡歌手梁文福的《细水长流》,引申开去,有一番励志的阐述:“《细水长流》的开头是这样唱的:‘年少时候,谁没有梦?’在新加坡,不论老少,大家都可以做梦,还有很多实现梦想的机会,即使你不是什么大人物。”
他还唱起了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国著名影星赵丹首唱的名歌《春天里》:“春天里来百花香,朗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……”然后接着说,“但最有意思的,是这首歌的最后几句歌词:‘不用悲,不用伤,前途自有风和浪,向前进,莫彷徨,黑暗尽处有曙光。’所以我吁请大家不用悲,不用伤;我们已经看到了曙光,只要保持团结,就一定能够走出这风和浪。谢谢大家!”
李显龙是一个“有血有肉”的人。面对公共事务,深情的他在发表演讲时,曾多次哽咽乃至于落泪,媒体有诸多报道:
今年5月1日,李显龙在五一劳动节集会上发表演讲,回忆自己的政治生涯,讲到动情处,他热泪盈眶,声音哽咽。他时不时要暂停几秒,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,努力把眼泪憋回去,做一下表情管理。他深情地说:“我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,也很庆幸自己多年前选择了公共服务这条道路。”他向民众鞠躬致谢,现场掌声经久不息。
卸任前夕,他接受采访,被问及有什么话对新加坡人说。他在谈到中年人时,红了眼眶:“感谢你们跟我一路走来辛勤付出,带新加坡更上一层楼,并且走过了很多艰难的时刻……”说完这段话,李显龙红了眼眶,停顿了将近20秒,平复情绪。
李显龙卸任前接受媒体采访。
2023年11月5日,在人民行动党大会上,李显龙致辞,宣布自己将在下一届全国大选前交棒。在致辞接近尾声时,说到自己“成年后的人生几乎都奉献给了新加坡”时,一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,演讲停顿了大约半分钟,与会者起立为他鼓掌。
2020年,他在国会发言时向民众承诺,会在疫情危机期间带领国家继续前进,也语带哽咽。他决心要将一个“完好无损、运转良好”的新加坡交给继任者。
2015年,他在父亲李光耀葬礼上致悼词,流下了泪水……
执政,就要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。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?因为我对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爱得深沉。他真挚地说:“我没有试图跑得比别人快,我只是试着让每个人都跟我一起跑!”
李显龙是一个有思想、有睿智的领导人,知道自己的国家地位,知道如何给本国人民带来最大的幸福。他执政为民,为人民谋福址,把一个弹丸小国打造成了百姓幸福感满满的现代化都市。他说,新加坡如今是一个“闪亮的小红点”,民众在自己的努力下安居乐业。李显龙为政为尊40年,却如同一位长者,生活在普通民众中间。在中文网站,众多网友表达了对李显龙的喜欢和尊敬:
“新加坡人喜欢、尊敬李显龙,或许也源于他身上并没有太多神秘的光环。他就像你我日常都能在路上看到的老人一样,是这个国家最普通的一份子。”
“李显龙是真龙,清正廉洁,一身正气!华人的骄傲,为官的楷模,人民的好总理!”
“羡慕狮城人!新加坡大约让全世界的左翼和右翼都感到‘有点为难’,因为它的成功与繁荣,和左右翼的‘主义’都相背离。”
“李显龙温和,亲民,绅士,坚定。他在任期间,没给人民画大饼,却引领人民渡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险滩;新加坡有这样一位杰出的政治家,何其幸也!”
“不贪念权力,新加坡福祉!总理李显龙移交权力,相当明智。新加坡自建国以来,很多决策特别英明。尤其是高层,对制度与人性的把控、执政的理性、发展的决策、国民的待遇等等方面,都充分体现出华人智慧。李氏父子对国家的治理,表现出了优雅的中庸与理性之道。”
“不贪权,不恋位,功成、名遂、身退,天之道。”
“只能是羡慕。”
……
面对交棒一刻,李显龙是怎样的心情?“很平淡,拿得起放得下,应该做的已经做了。”面对媒体,李显龙平静地说,“在带领新加坡20年后,我没有遗憾,我已经做完了要为新加坡人做的事情。”
2023年11月5日,人民行动党年会上,李显龙与黄循财握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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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们是务实的人民。大多数新加坡人会更看重一份好的工作、一个舒适的家、素质良好的医疗和教育,以及干净和安全的生活环境。”李显龙妹妹李玮玲所著的《一个客家女子的新加坡故事》(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年3月第1版)一书中,这段话留给我深刻印象。
其实,李显龙自己的人生有许多坎坷。
1982年10月,李显龙的首任妻子、时年31岁的黄名扬,在产下第二个孩子李毅鹏后不久,因心脏病不幸去世,为李显龙留下了“一个19月大的女儿、一个3周大的儿子和一颗破碎的心”。
在李玮玲的书中,有一篇是《关于显龙的家书》,说到哥哥的大儿子李毅鹏患有白化病,嫂子黄名扬在生下他3周后因心脏病过世,“当时我在通过了英国皇家内科医学院考试后,刚回到了波士顿。当父亲打电话通知我说名扬过世后,我立刻飞回家,并逗留了一个月才回到波士顿……”李玮玲写道,“最近,我在整理一些文件时找到了几封当年自己和母亲写给彼此的信件。它们记录了我们一家人曾经历过的一段悲伤日子,并凸显了我们在逆境中坚韧向前,信守做人根本的精神。”
后来,李显龙再婚。那是1985年12月17日,李显龙与工程师何晶举行了婚礼。花童是显龙的女儿修齐。
李显龙与何晶婚礼照。时任新加坡总统黄金辉(中间着白衣者)也出席了婚礼。
再后来,李显龙罹患了淋巴癌,那是上世纪90年代初,李显龙因此接受了数轮化疗,一度完全秃顶。他当时担任吴作栋政府的副总理兼贸易和工业部长。在处理公务之外,李显龙要接受6个化疗周期的治疗,每个周期持续3周。他需要以插管的方式摄入食物。1993年4月,他成功清除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癌细胞,重新全情投入公务。
没想到,2015年1月,李显龙又被查出患有前列腺癌,后进行了切除手术。李显龙成了抗癌英雄。
李显龙共有4个孩子,女儿李修齐和儿子李毅鹏是前妻黄名扬所生,儿子李鸿毅和李浩毅是现任妻子何晶所生。大儿子李毅鹏,患有白化病和自闭症;二儿子李鸿毅,毕业于麻省理工经济学专业,在谷歌做过一段时间的产品经理,后来回到新加坡工作;三儿子李浩毅,也毕业于麻省理工,专业是计算机科学和工程,如今是非常资深的程序员。李光耀家族的第三代较少在媒体前曝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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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开国总理李光耀的长子,李显龙并不是子承父业、直接接班,他是在吴作栋之后,出任新加坡共和国第三任总理。
李显龙曾在多个场合表示:新加坡不应该有超过70岁的总理。李光耀1990年卸下总理职务时为67岁,吴作栋2004年卸任时为63岁。李显龙原本计划在70岁时将权力移交给继任者,但新冠疫情打乱了这一时间表。
“没有一个制度可以确保永远不会变天的。你即使没有选举,也可能有革命。”李显龙曾发表演讲说,“所以在新加坡,大家以为不会变天,放心自由投票吧,我看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考虑。以前我们以为,如果你把安全网建好了,把制度性的安全网塑造在制度里面,确保绝对不会出现不应该发生的事情,那我们可以万保无恙。但是,后来我们了解,你制度很安全,风险不一定会减少。”
这是高屋建瓴的真知灼见。在卸任前夕,在接受媒体采访时,李显龙被记者挑战了一个敏感问题:“在您有生之年,您认为会否有朝一日看到不是人民行动党执政的一幕?”李显龙表示希望不会,但他不否认存在这一可能性。
德国思想家马克斯·韦伯曾将历史上的国家领袖分为三大类:第一类是传统的国家领袖,如法国的路易十四、英国的亨利八世等等;第二类是理性主义——法定领袖,如西方实行民主宪政制国家中的总统和总理,他们是共同接受政治游戏规则和程序的法定权威;第三类是具有个人魅力的“魅力型”领袖,他们不仅在感情上对大众具有感染力,也更具备坚定的信仰和充满理性的政治主张。
“魅力型”领袖及其权威,更容易或者走向民主,或者走向独裁。走向民主、走向和谐,就是新加坡领导人的选择。
李显龙曾说,“与其固步自封,不如向前进。”新加坡从威权政治,逐步走向民主政治,这正是不断地“向前进”。
1965年12月通过的《新加坡共和国宪法》规定:总统为国家元首,由议会选举产生;议会实行一院制,与总统共同行使立法权;总统委任议会中多数党领袖为总理,并依照总理的提名委任各部部长、政务部长和政务次长组成内阁;内阁集体向议会负责。1992年,国会通过民选总统选举法,从1993年起总统由全民选举产生,同时也规定总统权力受总统顾问理事会的制约。
1993年,新加坡在举行第一次民选总统选举,王鼎昌获胜,于9月1日正式宣誓就任。1999年第二任民选总统是纳丹,2011年第三任民选总统是陈庆炎。现任总统尚达曼,2023年9月在总统选举中以70.40%的得票率胜出;他是印度裔新加坡人,1957年2月在新加坡出生。新加坡的总统尽管是一个象征性为主的职位,但民选是必须的。
人民行动党自1959年大选以来,一直都能够在大选中赢得大多数国会议席,并成为执政党,在关键机构中都处于主导地位。
很有意思的是,2020年那次大选,李光耀的次子、李显龙的弟弟李显扬,在6月30日大选提名日当天上午,现身李光耀生前选区,为反对党——前进党站台,但他自己最终没有参选。李显扬表示,“新加坡不需要再多一位李氏政治家”。
李光耀是“家长式”的管理方式,而吴作栋属于“兄长式”,再到李显龙则是“朋友式”。李显龙执政期间,转向了一种更柔和、更合作的治理方式。他让政府对选民更负责任,包括让公众参与关键事项、容忍负责任的反对派观点等。
新加坡下届大选,将在2025年底之前举行。纵观人类世界,选举和选举有很大的不同,有的选举是用刺刀架起来的,有的选举纯粹是一张朴素的选票。
2004年9月9日,参加文莱王储比拉赫和莎拉的婚礼。左起:李显龙总理和夫人何晶、格洛斯特公爵理查德王子、李光耀和夫人柯玉芝、马来西亚副总理纳吉布和妻子罗斯玛、国务资政吴作栋和妻子陈子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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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济如何繁荣,国家如何昌盛,人间如何文明?说难也难,说简单也简单,那就是,努力做到民主政治、市场经济、法治社会,同时走出狭隘历史、融入文明世界。新加坡走过的,大抵就是这样的道路。
新加坡同样是管控型社会,“法治型”的管控型社会和“人治型”的管控型社会,有着霄壤之别。
有人说,“新加坡让世界人民最欣赏的,是这个国家严格的法治和清廉。”法治——依法治国,关键是依法治权。法治的本质,不是政府以法律来治理社会,而是用法律来约束政府。
而所有的权力都有可能走向腐败,所以必须要约束权力,坚决反腐。“正是我们坚持的建国价值观,让新加坡在世界众多国家中不退缩,昂首挺胸。”李显龙曾言要坚决杜绝腐败,“没有体制是十全十美的,政府将会全力维护新加坡清廉高效的政治体系与国家信誉,果断处理棘手事件。”
新加坡确实以清廉著称,在2023年的透明国际清廉指数中,它排名第五,是唯一进入前十的亚洲国家。但是,2023年新加坡政坛连爆丑闻,涉及来自执政党人民行动党的国会议长、交通部部长,还有来自反对党工人党的重量级人物。
交通部部长易华仁和地产大亨王明星被逮捕,随后保释在外,协助调查。2024年1月,易华仁正式被控受贿,总理李显龙于17日同意易华仁辞去内阁职务,并退出人民行动党。18日易华仁出庭受审,但他表示不认罪,案件将延期处理。已公开的指控,包括两项腐败罪名和一项妨碍司法指控,同时还面临24项“以公务员身份收受贵重物品”的指控,涉案金额总计约数十万美元。
李显龙称政府“严格按照法律”处理了易华仁案,今后会继续这么做。李显龙在一份声明中说:“我决心维护党和政府的诚信,以及我们廉洁诚实的声誉。新加坡人也期望如此。”
黄循财也说:“人民行动党对腐败的立场是不容动摇的。这是我党基因的一部分。无论付出什么样的政治代价,都不会对贪污问题做出任何妥协和放松。”“我相信新加坡人信任贪污调查局的工作。数十年来的政绩反映了我国廉洁的体制,我们对贪腐持着零容忍态度。”
新加坡媒体也呼吁,政府要筑起“不须贪(收入高)、不敢贪(处罚严)、不能贪(条例紧)、不愿贪(道德观)”的高墙。
从被殖民时期到人民行动党执政前,新加坡政府官员腐化堕落、贪污成风的现象非常严重。李光耀曾回忆说:“腐化到处盛行,从官僚政权的最高级到最低级,腐化已成为当权人物的一种生活方式。贿赂甚至被划分了等级,(办)每一件事都有定价。”
1960年,李光耀亲自推动《反贪污法》出台,规定了极为严厉和详细的惩罚措施;并赋予贪污调查局极大权力,为其开展反腐斗争提供了保障。这一点很像中国香港特区的廉政公署。
李光耀有句名言:“没有人可以超越法律!”1986年,新加坡发生了“郑章远案”。郑章远曾为新加坡建设立下大功,深受李光耀器重。面对贪污调查局的调查,他一开始拒不承认受贿事实,还希望李光耀帮忙压下此案。李光耀闻讯后怒气冲冲,说:“我帮了你,我们的党就完了!”郑章远最终畏罪自杀。李光耀虽为老部下扼腕叹息,但仍然强调:“没有人可以超越法律!”
腐败和文化环境、制度环境、权力环境密切相关。李光耀回忆录中,通过各种事例——例如长子李显龙的成长过程,强调新加坡只学习西方先进的科技和管理,绝不学习他们的颓废之风。他一直致力于通过华文和华文化来保持自己人民的根和血脉,让全民保持坚忍不拔和积极进取的中华优秀美德;他极力提倡儒家思想和伦理,甚至从幼稚园和小学就开始进行儒家思想的教育,而双语政策极大提升了新加坡的经济和国力。
总体而言,新加坡建国至今,大部分从政者清正廉洁,也因此赢得了民众的尊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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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加坡的“鞭刑”很著名。鞭刑,是世界上少有国家使用的一种酷刑。鞭刑其实在新加坡立国之前就有了,只是延续了下来。
在文明国家里,新加坡的严峻刑罚是少有匹敌的。导游带队进入新加坡旅游,都要反复强调守规则,小心挨罚,甚至会吃鞭刑,藤鞭可厉害了。
1993年,一个18岁的美国青年——在新加坡美国学校的外籍学生,在新犯事,他在社区戳破汽车轮胎、用斧头敲毁车窗、在车身上涂鸦什么的,二审被判监禁8个月、鞭刑12下。这震惊了美国,当时美国总统克林顿都出面请求能予以减刑。时任新加坡总统王鼎昌同意请求,鞭刑才由12下改成4下。整整30年前的1994年5月5日,4下鞭刑执行;这小伙子出狱返回美国后说:“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新加坡。”
2010年6月,新加坡再度传出“跨国鞭刑”事件,一名来自瑞士的IT男,因在地铁车厢外涂鸦等罪名,被判鞭刑3鞭,那是起步的鞭数。
根据新加坡移民法的规定,非法入境或者逾期逗留者,就可能被判处至少3下的鞭刑。
新加坡的鞭刑,让我想起加拿大著名女作家艾丽丝·门罗的小说《庄严的鞭打》。门罗是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,短篇小说大师。在她的《你以为你是谁》一书中,《庄严的鞭打》是首篇,讲述一个小女孩露丝和父亲及后妈之间的故事:露丝和继母产生了冲突,继母呼唤露丝的父亲来裁决;父亲用皮鞭“庄严”地鞭打了露丝,这次鞭打的“庄严”之处在于它是一场表演,从而为家庭矛盾按下清零键,家里人都默契地恢复了平常的生活。
新加坡的鞭刑可不是这样的“庄严”,而是严肃,是动真格。
领导人处理家务事,同样需要按照法治规则进行。在新加坡独立建国整整50年之后的2015年,李光耀告别了人世。两年之后的2017年,李家意外爆出一场 “内斗”风波。
这一年的6月14日,李光耀的女儿李玮玲和次子李显扬,突然在脸书(Facebook)上发表了一份题为《李光耀的价值观哪去了》的联合声明,指责兄长李显龙滥权,阻挠他们履行父亲的遗愿拆除位于欧思礼路38号的李光耀故居。不仅如此,他俩还质疑李显龙试图利用父亲影响力“建立王朝”。
这样,总理家事就变成了国事。这个纠纷,闹到全球皆知。
纠纷焦点欧思礼路38号,是李光耀早年购买的公寓。李显龙就此发表视频声明,并于7月3日在国会发表讲话。他清晰说明:
“先父在遗嘱中,把他的房产平分给三个子女,当中就将欧思礼路38号的房产留给我,相信这引起弟妹的不满。我尝试私下化解他们的不满。我建议将房产拥有权转移给妹妹,只要求象征性一元的转移费。不幸的是,他们并不接受我的建议。之后,我按合理的市价将房产卖给弟弟,并且已将所得全数捐作慈善。”
也就是说,这一处李光耀的遗产,此前其实已经处理完毕。至于李光耀的遗嘱,曾多次修改,多达7个版本,其中既有拆除故居的,也有不拆除的要求。不承想,李光耀的终极遗嘱,竟然出自争议漩涡中的李显扬之妻林学芬所任职的律师事务所之手。林学芬后来因此而被总检察署起诉,她受到了为期15个月的暂停执业的惩罚。
李玮玲和李显扬还暗指大哥李显龙将来可能会安排自己儿子接班。6月15日,李显龙次子、出生于1987年的李鸿毅,在脸书上发出一条简短的信息:“我对政治真的没兴趣。”
其实,李显龙并不刻意培养自家的接班人,这就是巨大的民主进步。
“这些日子,我与弟妹争执不休。如果我们的父母还健在,必定十分伤心。身为李家的长子,我也感到难过。”李显龙说,“身为人民的公仆,我们誓言永远维护我们的体制和政府的信誉,严守治国原则,务必做到公私分明。”
李玮玲在《一个客家女子的新加坡故事》书中写到的一句话,让读者看到李光耀重视家庭的温馨温暖:“父亲看到我在整理他和母亲的旧照时说:‘我是如此幸运啊。’”如今兄妹阋墙,李光耀如果地下有知,若有“庄严的鞭打”,那么该打谁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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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加坡《联合早报》称,一个国家领导人权力交接与更替,攸关人民福祉、政府稳定和国家发展。
李显龙对接任者黄循财充满信心和信任。黄循财是学者型政治家,也是新加坡精英中的精英。新加坡最新民调显示,多数新加坡人对此次权力交接持积极态度,有53%的受访者肯定黄循财的能力,许多受访者认为黄循财值得信赖、诚实和有领导才干。
总是笑容可掬的黄循财。
新加坡领导人上任时,都是青壮年:李光耀首次担任总理时只有36岁,吴作栋是49岁,李显龙是52岁。黄循财生于1972年,今年也是52岁;他的祖籍是中国海南,是移民的第二代。
黄循财“草根”出身,更懂民众需求。李显龙希望黄循财同国人打成一片,并以自己的方式治理国家。他认为,如果政府做得太多,就会削弱新加坡的竞争力,“做得太多也会出问题,政府必须斟酌什么是应该做的,什么应该适可而止”。他寄语:“前途无量的年轻人,带新加坡跨进新世界,你们可以做得到!”
黄循财在宣誓就任新加坡第四任总理后,与李显龙握手交谈,李显龙笑得特开心。右侧为现任总统尚达曼。
这些年来,一些地方流失的人财物,新加坡接住了,尤其是金融,还有优秀的人才。黄循财执政的基础很好。
“我怀着谦卑的心和深深的责任感接受这个任务,我承诺我将奉献一切担任此责,我的每份精力都将用来为我们的国家和人民服务。”稍早,黄循财曾自信而坚定地说,“我肯定会努力成为一名坚强、和蔼和果断的领导人。而且我会尽全力打造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实现他们全部潜能的新加坡。”
5月14日,新加坡《联合早报》刊登对黄循财的采访,黄循财称,亚洲仍是全球发展的重心,作为其中一员的新加坡可以服务广泛的亚洲地区,但新加坡“不能陷入地缘政治浪潮”。
对于小国家来讲,如何处理好国际关系,不使自己成为“小国寡民”,这从来都是很重要的。如今美国是“小院高墙”—— “小院”是指直接关系到美国国家安全的特定技术和研究领域,而“高墙”则代表着围绕这些领域划定的策略边界。“小院高墙”不断变大,将伤及世界。5月6日,黄循财接受《经济学人》专访,被问到新加坡如何应对,他说,“我们希望出口限制的出台会得到谨慎权衡”,如果“小院高墙”围起来的院子越来越大,最终导致许多经济领域的技术分岔,不仅会对新加坡造成伤害,也会伤害美国和全世界。
在专访中,黄循财也回应了中美关系、新美防务合作、台海和中东局势对新加坡的影响等问题。在回应记者提问若台海爆发冲突,新加坡是否会制裁中国时,黄循财形容这是个假设性问题,新加坡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。
他认为台湾的情况与乌克兰不一样,“因为乌克兰是一个主权国家,但就台湾而言,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奉行一个中国政策”。他说,新加坡长期坚持一个中国政策、反对“台独”,新加坡不允许自己被“台独”利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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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蕞尔小国变成发达强国的领导人,人民会铭记,世界会铭记。
李显龙卸任之后希望会有多一些时间陪伴孙女,也期待学习人工智能和摄影。他也希望能有机会多读一点书,包括台湾知名作家齐邦媛在80多岁时写的《巨流河》:“我下载了,还没有机会读。”
退休,也是幸福的再起步。未来,李显龙不太有机会“哭”了,应该是更多的笑。
期待马六甲的海风,由此吹得更温暖更和煦。
(作者系香港新闻社日本分社特约评论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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