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湾大选：选票比子弹还有力量

文 | 徐迅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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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出所料，赖清德赢了。

2024年1月13日，台湾大选。中国新闻网报道说：“计票结果显示，民进党候选人赖清德、萧美琴当选台湾地区正副领导人。”

据台湾中时新闻网报道，投票在下午4点结束，结果当晚就出来了：

民进党“总统”候选人赖清德，以558万6019票、40.05％得票率，赢得第十六任“总统”大选，首度打破1996年“总统”直选以来，政党执政不超过两届的“魔咒”。

侯友宜、赵少康的侯康配，得票467万1021票，得票率33.49%。

柯文哲、吴欣盈的柯盈配，得票369万466票，得票率26.46%。

大选得票结果——台湾中时新闻网的图片报道。

在民意代表方面，民进党由原本61席降为51席，国民党则增至52席，民众党获得8席，无党籍2席，蓝绿白皆未过半。

这一天，台湾岛天气晴好，然而，本届大选投票率为71.86％，比上届74.9％略低。

选前各家民调都挺准的。选后开票也挺快的，投票所原地改成开票所，完全公开。

对于“三脚督”的竞争，我很早就说过，要想下架民进党，“蓝白合”是华山一条道，不合的话绿营一定赢，3家得票比例将是“绿蓝白432”，果然。

民主票选，意味着选票比子弹还有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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尊重民主选举的结果，就是尊重民选制度本身。

“尊重台湾人民最后的选择，民主的选择就是人民作主。”在败选后，侯友宜表示，“对这次总统选举结果，我个人是完全努力不够，非常遗憾的，未能完成政党轮替，我让大家失望了，我在这裡深深表达12万分的歉意。”他说，尊重台湾人民的选择，“恭喜赖清德跟萧美琴，执政者要把人民的心放在身上把人民声音听进去”。

柯文哲则表示，“台湾民众党已经成为关键的在野力量。在野是监督的力量、政治的良心、人民可以倚赖的力量，请你们不要放弃，我也不会放弃，台湾民众党不会放弃，继续做台湾的良心、做你们的靠山。”

通过选举产生领导人，而不是搞一个人的“终身制”，这是世界大潮，浩浩汤汤。2024年恰逢世界“大选年”，中国台湾的大选算是开年“小戏”，后面还有美国大选的“大戏”等。

国务院台办发言人陈斌华就台湾地区选举结果表示：“这次台湾地区两项选举结果显示，民进党并不能代表岛内主流民意。台湾是中国的台湾。这次选举改变不了两岸关系的基本格局和发展方向，改变不了两岸同胞走近走亲、越走越亲的共同愿望，更阻挡不了祖国终将统一、也必然统一的大势。”（新华社北京1月13日电）

路透社报道，美国总统拜登被问及台湾选举结果时表示，“我们不支持独立”。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则是“恭贺赖清德当选”，并强调美方维护台海和平稳定的承诺。

欧盟则表示，反对单方面改变现状的企图，台海和平与稳定是区域和全球安全与繁荣的关键。

日本方面也第一时间发布声明，表示欢迎台湾“总统”选举结果。日本外相上川阳子呼吁，透过对话和平解决台湾面临的问题。

1月14日上午，中国驻日本使馆发言人就日方的“祝贺”发表谈话，表示：“台湾地区选举结果揭晓后，日本外相公然表示祝贺。有关做法严重干涉中国内政，严重违反一个中国原则，严重违背中日四个政治文件精神。我们对此表示强烈不满和坚决反对，已向日方提出严正交涉。”“我们严肃敦促日方深刻反省侵台历史，切实恪守在台湾问题上所作承诺，不向‘台独’势力发出任何错误信号，不要给台海和平稳定和中日关系制造干扰。”（详见中国驻日本大使馆微信公众号） 

台湾是中国核心利益中的核心，有着不可跨越的红线，“台湾地区选举是中国内部事务”，在边上插嘴的人，也要小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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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最大的在野党，“百年老店”中国国民党，为何接连选输？

关键就在于，这是一个“风烛残年”、山头林立、软弱涣散的党组织，打铁没得自身硬。我多次不客气地喻之“一盘散沙，几堆烂泥”。我好有一比：“沙漠上的阿拉伯国家，像一盘散沙；台湾宝岛上的国民党人马，同样像一盘散沙。”

遥想整整8年前，2016年台湾大选之际，我专门自杭州去台北，待了十天，全程观摩那次选举，在各种现场，见到了两边出场的所有大佬。在投票日前一周，国民党造势大游行，几路人马汇聚到自由广场，我挤到前场，听着在临时所搭的台上国民党大佬们空喊“冻蒜冻蒜（当选当选）”，强烈感受到他们是“同场并不同心”。

那次大选，国民党经历了“换柱风波”，废止洪秀柱提名资格，换了朱立伦上场。曾任台湾省省长的亲民党主席宋楚瑜，自1999年与国民党决裂之后，一直参与领导人选举，扮演了“搅屎棍”的角色。2016年，他搭档徐欣莹参选，再度败选是必然的，也照样造成了蓝营选票的大分散。

什么叫“一盘散沙不团结”？这就是。

而在国民党游行集会的现场，看到大多是老年人，看不到多少年轻人。这是一个“头发花白的政党”，被年轻人所抛弃。台湾是20周岁有选举权，年轻人一茬茬成长拥有选票，老年人一茬茬辞世少掉选票，“攻守之势异也”。

2016年1月16日票开出来了，没有意外，国民党朱立伦、王如玄大败，民进党蔡英文、陈建仁获胜，台湾“蓝天”又变“绿地”。

我当时就预判，只要蔡英文不犯陈水扁那样的贪腐的大错，4年之后她照样还会当选，不会有什么“钟摆效应”，果然。而且，蔡英文以空前的817万张选票、57.13％的高得票率连任。

蔡英文当了8年的“一把手”，要把权力移交给赖清德，从“通识”和“现实”两个维度出发来判断，赖清德照样也会是胜券在握。

那边厢的国民党，长期以来都是“内斗内行、外斗外行”，“团结打选战”就是个奢谈。

蓝营的分裂，首先是郭台铭。商界大佬郭台铭照样政治权力欲膨胀，大张旗鼓地要搞“独立参选”，最后看看支持者实在不多，才宣布退选。作为党主席的朱立伦，压根儿就没有能力团结、整合郭台铭的势力。在野分裂、政党轮替的希望很快破灭，朱立伦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

国民党本身松松垮垮，没有凝聚力，缺乏向心力，谈何战斗力？面对“很会选”的民进党，满地是“内斗大师”的国民党，实在是一个很悲哀的政党。更何况，国民党在台湾背负着沉重的历史包袱，那就是漫长的戒严时代专制独裁。它被选民抛弃，既是现实的，亦是历史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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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非绿阵营的角度看，最缺乏“团结黏合剂”的国民党及其领导人，事实上也没有能力实现“蓝白合”。连自己都整合不了，还想去整合别人？所谓的蓝白整合，多次陷入泥淖，最后竟是难看收场，蓝白“破局”，成了全民笑话。

这是一道幼儿园孩童都能算得出来的算术题：在绿蓝白432中，3+2>4。如果没有3+2，那么必然是4>3>2。

医生出身、当过台北市长的柯文哲，老谋深算，在“蓝白合”谈判过程中，当然是要自己当“正”的，很显然是不愿意当配角的，他要的是“白蓝合”而非“蓝白合”，从而实现他的2>3。“权力是春药”，尝过好滋味的都不愿放弃权力，而是追求更高权力，何况那是岛上的最高权力。

都是权欲太大、私心太重，连“貌合”都做不到，更不可能“心合”了。国民党竟然错误地将柯文哲看成是“白中带蓝”，他其实是“白中带绿”。

也有人认为，“蓝白合”本身就是国民党最谬误的幻想，不可能做成功，并且早已提醒，结果国民党布局了两年“蓝白合”，养大养肥了柯文哲，破灭了壮大自己的机会，而当柯文哲坐大之后，将会直接威胁国民党的生存发展。

柯文哲尽管也要“下架民进党”，但他首先骨子里讨厌国民党，然后才是厌烦民进党；下架民进党的目的，就是自己来做“一把手”。

领导人往往有一个很大的缺点，就是误以为自己很受欢迎、很得人心。柯文哲作为前任台北市长，竟然也没有赢下台北市。同样，在那么重要的“蓝色大本营”台北，侯友宜照样输给了赖清德。要知道，现在的台北市长蒋万安，是蒋家后代、蒋介石曾孙、蒋孝严之子。这位“大帅哥”，也没有能力帮上大忙。

更具讽刺意味的是，侯友宜在自己当政的“本命区”新北市，也从昔日竞选市长时的狂胜林佳龙40万票，到如今反输赖清德8万票——这样的落败，实在难堪。

各地选情的“蓝绿”对比——台湾中时新闻网的图片报道。

此前，国民党幻想着赢，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，期待人家能够“弃保”、 避免瓜分选票，希望选民将选票集中在更有机会胜出的侯友宜身上，所谓“弃车保帅”。结果没想到，侯友宜的得票率还低于此前民调的水平，反而是柯文哲超过民调水平而冲至超过25%，变成了部分非绿选民“弃帅保车”。

不撞南墙不回头，撞了南墙也回不了头，这就是当今的国民党。再这样下去，4年之后，在野是更大的大概率，翻盘是更小的小概率；而柯文哲率领的民众党，完全有可能超越国民党，成为可以与民进党竞争的老二。

对于这次败选，柯文哲其实并不感到意外。就像赖清德4年前在耐心地等待4年后的今天，柯文哲也在耐心地等待4年后的下一次大选。所以他说：“我们已经踏出迈向成功的第一步。4年后我们还是会自信地把票投给柯文哲、投给台湾民众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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赖清德和萧美琴胜选之后，他俩笑得简直要把嘴巴里的玉米粒都崩成爆米花啦！

1月13日这天，恰逢蒋经国辞世纪念日——1988年1月13日他在台北病故，享年78岁。正是蒋经国推进了台湾的民主进程，他在辞世前一年的1987年，宣布台湾解除戒严。民进党的崛起，是解严和放开党禁报禁后最重要的历史现象，由此不仅改变了台湾的社会结构，也在很大程度上重塑了台海关系。

如今“下架民进党”尽管是所谓的“主流民意”，但是，“做不到就是做不到”。

民进党最具斗争精神，也最具选举水平，这个你不得不服。我早就说过，轮替是小概率事件，轮替不了才是大概率；小看民进党选举能力的，其实都是自以为是的蠢蛋。

看看民进党的文宣，就非常具有鼓动性。之前的口号“票投国民党，台湾变香港”，极具杀伤力；这回的“美德赢台湾，台湾赢得美”，把赖清德和萧美琴两人名字嵌在一起，虚的也让人感觉到是实的。

至于在野党方面射出的子弹，看起来有不少，其实没有多少真正的杀伤力。比如怒呛民进党“说一套做一套又骗一套”，占尽两岸贸易好处却仍然一路搞“抗中”；狠批民进党的高官“肥猫赚饱饱”，民众依旧哭哈哈；揭露赖清德老家违建，甚至那里都被网友设为“打卡点”，命名为“赖皮寮”；炮轰进口5100多万颗鸡蛋，又下令销毁，是厚颜无耻、谋财害命；还有台湾选出的年度文字是“缺少”的“缺”，等等等等……这些都无法真正伤及民进党和赖清德，别说轻伤，连轻微伤都谈不上。

相对而言，这次民进党没有搞什么惊人的“奥步”（闽南语，不道德的恶劣的招数）。但选举是有从众心理、广场效应的，这样的效应形成之后，是能够胜过所谓的“钟摆效应”的。

不管如何，经过多年历练，民选产生领导人，这已然是台湾的主流民意，不可更改。“蚁蝼争蜗角”，“争”也要用民主的方式来争。有人说，“习惯了民主，谁还要专制独裁？”还有人说，“在台湾许多选民看来，海峡两岸真正水火不相容的，就是民选制度和非民选制度。”也有人说，“台湾这些年来最珍贵的，并不是民主社会，而是民主制度孕育出来的一个多元的社会。”

对于这次胜选，赖清德认为，他们是“没有让外部势力的介选得逞”，“守住了民主，也守住了胜利”，“台湾告诉全世界，在民主与威权之间，我们选择站在民主阵营的这一边”，“因为民主自由的生活方式，是我们共同的信仰；中华民国台湾，是我们共有的认同”。赖清德还强调，“这场选战，让世界看到台湾人民对民主的坚持。这样的声音，我希望对岸也能充分理解。”“民主，是我们的骄傲；让我们相信民主，相信台湾，相信人民，我们继续走下去、拚下去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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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么，所谓的“拚下去”，究竟怎么拚？

一切的重中之重，就是两岸关系问题。赖清德说，维持台海稳定是他的使命，“将依照宪政体制维持现状，在对等尊严前提下，用交流取代围堵，自信地和中国展开交流合作；面对中国文攻武吓，我也有守护台湾决心”。他说了这么一番“动听的话”：“两岸之间对话交流，才能降低风险；我们必须用交流取代围堵，用对话取代对抗，才能和平共荣。唯有‘和平、对等、民主、对话’，才最符合两岸人民利益，也是双赢的唯一出路。”

然则，坚持“两岸互不隶属”、坚持把“大陆”说成“中国”、 坚持“世界的台湾”而否定“中国的台湾”的赖清德，要怎么跟大陆对话？

回看民进党执政8年，一党独大，最大问题就是在处理两岸关系时，拒绝对话，拒绝交流，拒绝来往，拒绝合作，更拒绝妥协；两岸之间关系日益紧张，大陆游客不能进行台湾游，新的陆生再也不能赴台湾念大学，两岸关系的“压舱石”几乎全部被搬空，这就是历史性的大倒退。

8年前的2016年1月16日，在民进党胜选集会现场，挂着唯一一条写着中英文双语的大横幅，中文一句话是：“台湾是台湾，不是中国”。当我挤到台前看到这条横幅时，我立刻就明白了：民主进步党绝不会放弃它的“台独”党纲，蔡英文也绝不会承认“九二共识”，对此不能有任何幻想。果然。

2016年1月16日在民进党胜选集会现场挂着的一条大横幅。 徐迅雷 摄

谁都知道，赖清德自封“务实台独工作者”，一直来变相煽动“仇中抗中”，在“台独”方面尤为执着。在许多人看来，这只会将台湾推向“兵凶战危”的险境。

那么，在胜选之后，赖清德会改变初衷、改弦更张吗？

从大概率来说，本性是改不了也不会改的。

美媒《纽约时报》在报道中称：赖清德这次胜选是“北京的一大挫败”，北京可能会加强对台施压，未来赖清德5月上任后，恐怕将面临一系列挑战；而美国官员更示警，“未来4年，中国恐怕将进一步准备好武统台湾”；“赖清德将面对比蔡英文8年任期更凶险的政治环境，将面临中国在军事和经济层面的进一步施压，中国企图武统台湾的准备将日益充足”。

这就是说，武统变成大概率事件。武统不就是战争吗，所以，战争将是大概率事件。“台独”的尽头就是统一，中间插一个稀巴烂而已。海峡两岸，“战争风险开始拉满”。

在选票和子弹之间，子弹是残酷的，选票才是美好的；那么，你要选票，还是要子弹？

朱立伦此前说的是：“台湾人民是做决策的时候了，如果两岸要走向长期的对抗、对立，甚至走向战争，就选择民进党；要走向交流、合作，甚至创造双赢，就要支持国民党。”

“票选民进党，青年上战场”。维持现状是台湾主流民意，而统一则是大陆的强大意志——统一是无数个0前面那个1，没有1一切都是0。台湾有识之士说：“台湾在关键中的关键时刻，关键位置。九成人民不愿统一。柯文哲跟赖清德都不承认‘九二共识’，加起来有66％。台湾，已经把牌，摊在桌上了。”

在“统与独”“战与和”的博弈与较量中，民进党轻松地赢了。赖清德当选一时爽，当心最后下场很悲惨。上台执政后，赖清德如果我行我素，继续实行专制化的执政，不对话只对立，不沟通只对抗，那么，毫无疑问意味着统一倒计时开始了，“赖总统”就是祖国统一的“加速剂”。过去是“会挽雕弓如满月，西北望，射天狼”，今后是“会挽雕弓如满月，东南望，射天狼”。

执政者是多数民众选上去的，所以后果要民众同时承受。求锤得锤，往往就在不远处。当雪崩来临的时候，不要以为自己都是无辜的雪花。

（作者系香港新闻社日本分社特约评论员）